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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各自打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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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且慢。”

冉昱忽然上前一步。

“要在契書上寫明,冉氏四分十九支只可取走陽坡織場南苑裏的東西,北苑是我的私產,你們不能動。你們已經從北苑搬走的,還有被冉旸偷走的,都給我送回來。”

“三哥以母族私財入股船隊,你們開走的船有好幾艘都是三哥的,這些必須都要折價。”

聽他這樣說,五叔公瞬間黑了臉,一拂袖子。

“你說得那叫什麽話?!五郎全是一番好意,他自己都病病歪歪,還惦記著你……”

他話還沒說完,就被冉昱打斷了。

他平日裏看似笑瞇瞇的沒脾氣,可一旦較真,卻比幾位兄長都要犀利、尖銳。

“我人還在興福樓吃酒,冉昱就急著來我宿房替我報喪,順帶還卷走了我的圖紙模型,那我謝謝他的惦記了。五叔公嫌我說話不好聽,可不告自取是為偷,這是幼塾便教過的事,五叔公自詡書香門第,不會不知道這道理吧。”

“冉旸偷走的圖紙,沒用的,他看不懂也造不出。就算找匠房偷制,那也得看機關師有沒有這本事,造出來也只會讓貽笑大方。不想讓全天下都知道你偷了鐘師的東西,不如你們積點德行,給我原物返還吧。”

一番話,說的五叔公吹胡子瞪眼,卻半個字都憋不出。

那些圖紙他老頭子半點不懂,是金孫冉旸跟他說有大用,日後可靠此平步青雲。

平步青雲五叔公是不信的,阿昱那小子雖然有幾分聰明,可說破天就是一個學匠技的機關師,平時也就造些小物件,他能有什麽平步青雲的本事!?

現在聽阿昱的口氣,那裏面竟然有大匠鐘傑的親作?!

那果真不能還回去!

想到這裏,五叔公暗暗上心,對陽坡北苑裏的物件反而不太在意了。

他笑著打了個哈哈,一副道義凜然。

“竟有這樣的緣由?那我老頭子倒是不知道的。”

“不過阿昱放心,該是你的叔公必會替你做主。陽坡北苑竟然是你的私產,那咱們分家產沒道理拿小輩的東西,大約是下人糊塗,弄錯了。”

“至於你說的宿房之事……等我回程見了阿旸,好好責問他之後,再帶他過來跟你賠罪!”

話說得很好聽,但自始至終不提圖紙和模型,就拿賠罪含混地帶過。

冉昱倒也沒和老頭繼續掰扯,畢竟他的目的就是陽坡北面的小院,那裏有爹新給他定制的提純罐和冶焦爐,還有已經造了一半的木氣車和改良軋棉機,這些都是他的寶貝。

反倒是被冉旸拿走的那些圖紙,大都是一些小玩意小機關之類的,並沒有什麽用處。

好在五叔公不知道。

他之前故意把圖紙往老師的身上牽,就是想要給對方制造錯覺,以為他宿房裏的圖紙有老師的手筆,價值連城。這樣一來,五叔公必然會把焦點放在圖紙上,陽坡的北小院他就保住了!

如今本家人丁雕零,四分十九支卻咄咄逼人,若是硬拼自家必然損失慘重,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迂回。娘撐著病體出來同意他們分家,多半也是擔心自己與三哥意氣用事。但阿昱卻不想都便宜了這些餓狼,總要給自己留下一些籌碼。

既然已經撕破了臉,分家旁支也不再偽裝,幹脆就在二郎的靈堂裏簽了分家契書。

契書簽完,分家旁支從宗祠裏遷走祖宗的牌位,偌大的冉氏祠堂變得空空蕩蕩。

冉昱看著新供入的三枚木牌,那都是臨時趕制出來的,上面刻著他已逝父兄的姓名。也就幾個月的功夫,家人便天人永隔,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悲從中來,放聲大哭。

崔慎沈默地在他身後,眼眶同樣紅的可怕。兄弟倆就這樣站了許久,直到冉昱徹底平靜下來,他才走上前,拍了拍弟弟的肩膀。

“走吧,姨媽還在等我們。”

“好。”

冉本家的宅邸在海寇襲城中損失慘重,原本氣派的正堂和花園都被一把火成了殘垣斷壁,一家人只能暫時在偏院安置。

冉昱一進門,就敏感地發現母親的院內少了幾個熟面孔。

“鄭伯和阿龍都被那些賊寇砍傷了,餘媽照顧康寧受了風寒,餘下的人都要了身契,隨船走了。”

大嫂恨恨地道。

“咱們平日待他們不薄,臨到關頭卻都投了對家,也是一群白眼狼。”

“各有各的緣法,這事強求不來。”

冉夫人搖了搖手,示意兒媳不要再說。

她看著面前的兩個兒子,神情有一瞬間的怔楞,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,好半天才開口說道。

“咱們家現在便是這樣了,我便與你們交個底。家裏還有三艘船,算上阿慎這次帶回來的貨物,總共八十萬銀元的東西,我在錢莊還有十萬銀元的嫁妝。”

“陽坡和青州的織園都空了,兩個倉庫他們倒是留下了,可裏面的貨要送去海西洲,走這一趟的炭火銀子要耗費不少,所以滿打滿算也就是兩萬銀元的利。”

“我的嫁妝一分為五,我自己留些傍身,餘下你們四家平分,海西洲的這趟還要阿慎去跑,所以利錢給他多些,剩下給玉婉和鴻雁。”

她見兩個兒媳想要說話,便對她們擺了擺手,目光平靜。

“你們也不要推辭,這些年你們也付出了許多。老頭子沒了,孩子們還小,我的這點嫁妝得留著撫養他們長大,所以也拿不出更多的東西給你們,接下來的路是要怎麽走,娘都尊重你們的決定。”

聽她這樣說,三個孩子都抓住了母親的衣襟,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。

祖母一貫是慈愛溫和的,幾乎不會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說話。經歷了家變的孩子都格外敏感,十分害怕僅有的避風港再度傾覆。

“娘,我不走。”

朱玉婉攬緊了自己的兒女。

“康寧康雪還小,我現在只想好好撫養他們長大。”

“我也不走!”

盧鴻雁也著急地道。

“我也不要娘的嫁妝,二郎葬在青州,我就守著青州。”

冉昱的二哥與二嫂是自由戀愛,感情一直很好。如今兩人剛有了孩子便生死相隔,這個打擊讓盧鴻雁幾乎無法承受。

聽兩位兒媳這樣說,冉夫人長長嘆了口氣。

她何嘗願意孫輩年幼便離了母親,只是冉氏本家已然雕零,說是家破人亡也不為過,她哈如何能讓兩位媳婦空耗年華?!

“罷了。”

她閉了閉眼,又轉頭看向崔慎。

“阿慎,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?是要回……北邊麽?”

阿慎這孩子身世特殊,她與丈夫一早便知道底細。以前留三郎在家,是想著青州冉氏家大業大,阿慎在冉家總比去北郡好,能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。現在眼看自家家業敗落,滿門僅剩孤兒寡母,再留人就是拖累孩子了。

崔慎搖頭。

我就留在青州。”

“等娘和嫂嫂們安頓下來,我想先走一趟海西,順帶著把庫裏的存貨都轉手,如果娘還準備經營織坊,我可以再買些織機回來。”

“分家把織機都帶走了,織園和陽坡也有不少技工出走,就算咱們再開織場,一時半刻也用不了很多織機,少量購入還是可以維持運轉的。”

“不過這樣一來,我們的成本就要增加。其實這些年海西洲的織坊也是遍地開花,咱們的布匹遠渡重洋運到海西,運費成本已經漲了許多,售價又一再壓低,靠販布的利已經越來越少,反倒不如豐家的船隊做遠海代運更有賺頭。”

聽他這樣說,冉夫人也微微松了口氣。

“是了,這事我也時常聽你爹犯愁。可咱們家三代都是經營織坊的,若是不做了,咱們還能做什麽營生呢?”

她想了想,還是拍板決定。

“那就先處理掉存貨吧,也不用專門賣去海西洲,就地處理掉就是了。今次織園裏死傷了不少坊工,總得先把大家的撫恤發下去,把活著的人安頓好。”

關於未來,不單是冉家人發愁,遠在舊京面聖的東海郡守錢酉匡也在發愁。

興福樓爆炸之後,他就收到了海寇火燒青州城的噩耗。驚魂未定的郡守還來不及喘口氣,有一份邸報從東海送來,言說東海郡首富一家男丁死的七七八八,族裏鬧分家,冉家的船一艘接著一艘地開離東海郡。

可是把錢酉匡給嚇壞了。

他這個郡守上任還不足七天,郡內第一大財主就搬了家,這可是件大事!

“什麽?都走了?!”

錢酉匡瞪圓了眼。

“走什麽啊?我這不是已經調東海衛幫著青州善後了麽?他們還走個啥?”

“現在朝中馬上要重開核稅,提高中央稅金,核算抵扣後的剩餘才留給郡內結餘。冉家是東海的納幣大戶,冉家要是沒了,別說重建青州府,咱們東海衛怕是幹飯都要吃不起了!”

“唉,誰能想到海寇竟然敢進犯青州府呢?早知道青州損失這樣大,就是拼著離島不要我也得先保住青州啊!唉唉唉,怪就怪咱們東海衛戍沒有銀錢,買不起西洋的快船和火銃,不能把那群海上兇徒一網打盡,誰想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呢……”

錢酉匡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,然後又抓著隨從追問。

“確定全都走麽?陽坡的織坊也要搬遷?冉家人說沒說要去哪裏?”

“本家不知走不走,”隨從被胖郡守晃得頭暈,“可冉氏的分家和旁支幾乎都撤了,青州港天天都有大船起航,船上拉的都是織機和布匹,織園的倉庫和場房都給搬空了。”

“小的過來以前,曾經和陽坡那邊的管事喝酒,他們說陽坡的東西都不留,一丁點都不會給本家剩下!”

“啊!”

錢酉匡氣得一拍大腿。

“這他娘的不就是欺負人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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